7月的一个早晨，深圳南山华侨城豪宅区旁的城中村里，24岁的小艾骑着电动车出发，开始了一天的保洁工作。她大学毕业才两年，因为从江西来到深圳打拼，这份外人眼里不起眼的清洁工作，成了她收入最高，也最开心的选择。过去半年，她每月最高能赚八九千元，但每天五单、十来小时的辛劳，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懂得其中的酸甜苦辣。
其实和小艾一样，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、本科毕业生选择进入家政行业。根据2024年权威数据，21岁到40岁的家政服务人员占比持续上升，本科及以上学历的人群人数已是去年的4倍。社会舆论依然对“小姑娘读了大学做保洁”耿耿于怀，每当小艾或同事小段被客户得知学历，总会听到惊讶甚至质疑的声音。有人认为她们能吃苦了不起，也有人冷嘲热讽，觉得书白念了，还有人干脆在社交平台挑明，“不觉得丢人吗？对得起父母吗？”而在现实里，选择这份工作的理由其实特别直接——“因为钱”。
小艾和23岁的小段，都说过“保洁行业的收入上限比想象中高”，虽说辛苦，但至少靠自己的劳动养活了自己。比起刚毕业在幼儿园、工厂或办公室枯燥熬下的微薄工资，她们在家政行业能更快实现经济独立。小艾家境本就困窘，一份“随时被扣钱”的幼师工作让她绝望，而父母靠不住、大学助学贷款还没还清，“钱”对她的意义不是虚荣，而是救命稻草。小段的路径则更加曲折，她以为自己能靠跨境电商、考研重启生活，现实却是一顿操作猛如虎，结果频频碰壁。等她意识到保洁和送外卖都能稳定收入，也算彻底放下了对“白领工作”的幻想。她很快适应了骑着风奔波的节奏，也喜欢上被客户孩子夸奖的那些小确幸。
入行半年多，两人的路远不算风平浪静。年轻女孩Q第一天试工保洁，就碰上垃圾堆满屋子的客户，干了一单就离开了。小段有过在发霉单间里强忍恶心工作、拼单赶时间还被无理投诉的无奈，小艾则不得不忍受腰椎劳损和极端挑剔客户的责难，委屈时也只能深夜在群聊里抱团取暖。家政平台的罚款和规则，突发状况时从不考虑实际难处，有时一天两三百块的辛苦工资，转眼就要被无情扣掉。一些不尊重人的客户，甚至带来更隐晦的伤害。小艾遇到过性骚扰的险境，好在机警投诉才得平台保护。小段的同事R明明有证据申诉骚扰，过段时间却发现平台还是给那个客户派活，气愤之下便辞职了。
虽然难免有心酸和灰心，两人都惊喜地在点滴善意中重拾力量。遇到懂得感激的客户，听到一句“做得很好”的肯定，一个15元的小红包，心里那股成就感，比数字更让人开心。有小朋友主动帮忙开门按电梯，有客户送旧衣物，甚至在深度交谈后，学着相互理解和尊重。每遇到一位有修养的雇主，她们都觉得自己见识到了以前不曾接触的另一面生活。小艾说，见识过大城市的富足和精致，反而鼓舞她要更努力，“希望以后能给外婆买次飞机票，让她也感受些新鲜的东西”。小段则学会了在城市间找寻自由，摆脱对学历和“体面”的执念，哪怕是靠平台找单、送外卖，也能活得踏实。
这些看似“低端”但真正辛苦的工作，对青春女孩们来说，绝非“混日子”的无奈，更不是所谓的“自我浪费”。收入能支撑生活，更能让她们抬头挺胸地选择怎样活着。自信、独立和成长，比一纸文凭更有分量。每一个认真工作的年轻保洁员，背后都有苦涩也有骄傲，只希望懂得尊重的人能越来越多。
深圳的夏夜，城中村依旧灯火通明。小艾收工后发个短视频，镜头里她扑哧一笑，“等哪天我视频火了，也许能让更多人明白，姑娘自己打拼，真的没什么好丢人的。”她坚持攒着钱，等带外婆坐上那架飞机的日子。不论学历高低，人生都得靠自己一步步扫出门前的光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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